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困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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困蝶

白亮的燈光顯出下沈的霧氣,枝丫新出的綠沈澱如墨,暗黃的月亮和佛頂珠一般輕柔。

車上,沈澤清的手打著方向盤,緩停在京大外面的那條馬路。

香樟的枝條橫斜在車頂,切割了暗黃的月亮。

副駕駛,梁矜解開安全帶。

沈澤清叫住她,梁矜回頭。

此時他同樣解開了安全帶,領口一顆黑色的盤扣,白底的布料映襯著黑色,像是紙上潑墨揮筆的行書,疊進信封裏一股清香的澀苦。

相顧無言,終於是梁矜問:“怎麽了?”

沈澤清的伸到身側,他的車幹凈得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,梁矜眼角的餘光看到裝香煙的煙盒。

果不其然是寶藍色的煙盒,蓋子與盒身之間圈著金邊,還有一只純黑色的打火機。

沈澤清拿出卻是黑色絲絨盒子,往梁矜面前送送,打開是一對渾圓潤澤的珍珠,白得像雪。

沈澤清的手指拿出一只,梁矜這才註意到珍珠底下的金色長釘,這是一對珍珠耳環。

“你要送我這個,梁矜的手心被沈澤清放置了一只耳釘,珍貴的寶珠靜靜地躺在她的手心,滿是錦玉榮光。

“我沒有能帶的場合。”

梁矜伸手過去,沈澤清把另一只也放在了她的手心,反握住她的手指包裹住了兩只耳釘。

“我一見到它,就想到了你。”

純金的長釘微戳著梁矜的手心的嫩肉,有些紮人的癢,珍珠宛如被含在手裏,生著溫潤的冷。

金玉珍珠在沈先生眼裏都是身外俗物,以往都是看人挑禮物,只要美麗價貴,這禮物就送成了。

可這次不一樣,晶瑩的玻璃櫃,沈澤清見了這對珍珠就像見到了梁矜瑩潤的鵝蛋臉,白皙得跟珍珠一般。

他想,這東西應該戴在矜矜的耳朵上,會是光彩照人的模樣。

梁矜不想要沈澤清的東西,準確得來說她不想欠他的東西。

梁矜書店的工作保留著,她仍然存著一顆賺錢的野心,盼望著家裏有朝一日換上貸款,她拿上錢好好讀她的書。

“梁矜,就當我給你賠罪。”沈澤清握著女孩的手未松,層層包裹的手仿佛蚌殼合著波光粼粼的珠子。

“你跟我賠什麽罪?”梁矜笑,強詞奪理的意味。

“你不高興,是我的錯。”沈澤清的道歉生疏,他這個人沒低過頭彎過腰,幾聲軟話都跟梁矜說盡了。

梁矜無形中收緊了手掌,兩根長釘在手裏壓出印跡。

“我的一顆心和你的心連著,我知了你的冷暖,也知道你郁結著氣。”

高傲如沈澤清,他都道了歉,梁矜一時間駁斥的話都講不出來。

沈澤清張開手,貼著她的手順走珍珠,像是一個偷心的盜賊。

梁矜的手心壓出了一條紅印,她背在身後,藏著快速鼓動的脈搏。

沈澤清的指尖摸到梁矜的耳洞,那是她高中畢業以後,田芝帶她去飾品店打的耳洞。

十八歲以後,梁矜就是一個能盡情打扮自己的姑娘了,只是這打扮的代價令她發炎紅腫,吃足了苦頭。

梁矜已然一段時間都沒戴過耳飾,唯兩只是田芝交給她的純金耳環,過時艷俗的款式。

她知道其中的珍貴,只敢放進抽屜皮夾的內層。

沈澤清漸次戴上兩只珍珠耳釘,圓潤的指甲刮蹭過梁矜的耳垂,掀起丹色的熱。

兩只體量足的珍珠墜著梁矜的耳朵,她下意識上手摸了摸,手指從泛著紅色的耳垂游走到白得發光的珠子。

沈澤清他好像很了解耳釘的戴法與構造,熟練給梁矜戴上時,像是隨手摘下樹上的一顆果子。

哦,梁矜當時就想到過,沈澤清這樣身份的人身邊的女人不會少。

他見自己不久,就憑著新鮮自己的一張臉,直接朝她說明了男人心底本該見不得人的心思。

梁矜收了下巴,和煦的晚風在臉上輕揉著,月光和珠光為她的容顏撒了一層薄薄的銀粉。

沈澤清虎口嵌著人光彩煥發的下頜,輕吻上梁矜的臉頰,錯過來時,鼻尖碰著鼻尖,吐息交系,竟然如同接吻。

“你為什麽又親我?”梁矜羞赧,質問也有氣無力。

“哪有人會見著珍寶不去低頭親一親,”沈澤清的唇翕動,眼珠勾著梁矜戒備緊抿的唇。

“你真會說情話,”梁矜吝嗇地張開嘴,聲音講得黏黏糊糊,“可情話說多了會廉價。”

沈澤清胸口起伏,發聲的部位仿佛填了粗糲的沙子般,“我很克制了,女朋友。我的手要是壓著你,矜矜你是掙脫不開的。”

梁矜的手夾在兩人的身體之間,那顆繁覆精致的盤扣就在手底,指頭一挑就能松開扣子,釋放出籠子裏關押著的一頭兇獸。

梁矜轉移話題,“我要走了。”

他再繼續下去,梁矜就準備用盡力氣抵抗著沈澤清的胸膛將他推開。

“嗯。”

沈澤清的拇指蹭蹭梁矜的臉頰,像是家長關心去上學的小孩子,“記得早點睡,不要總是太用功,你身體不好。”

梁矜下車,路燈拉出她斜長的影子。

走到兩步遠的地方,玻璃窗降下,梁矜頓住腳步。

“梁矜,回頭看看我。”

男人收回了手,說出的話好似有幾分細微的渴求。

梁矜回望,她道:“謝謝。”

收禮說謝謝,她的面頰蕩漾著笑。

珍珠耳釘在黑發間刺著銀光,梁矜的眉眼鋒利得美,臉部的線條又柔得要化掉人的心。

昏晦的玻璃窗內,沈澤清的拇指一寸寸拂過他親吻梁矜的唇,撐著下巴眺著她的背影消失。

京大明月湖的垂柳裁出的葉已有寸長,幾個行人不時走過人行道,從圖書館的方向去往學校的面包店吃夜宵。

梁矜上到二樓,耳垂的珍珠耳釘被她攥在手裏。

上頭似乎有沈澤清吐息過的融融暖意,梁矜想放在手提包裏,又考慮到耳釘的精細,不想添了劃痕。

走回寢室,有舍友在洗澡,有舍友沒回來。

時間不等人,梁矜放下包,坐下來伸出手掌,在放進暗無天日的抽屜前,她把玩著再看了最後一眼。

“梁矜,你回來了。”萬清雅頭上包著幹發帽,她低頭一瞥過呼了一聲。

“好東西啊。”

被她看見了,梁矜不好再藏進抽屜裏。

萬清雅的頭發上滴著水珠,她不急著去吹幹頭發,而是耐心十足地琢磨起來。

“什麽東西啊?”吳若靈伸伸脖子,然後,她發出來跟萬清雅幾乎別無二致的呼聲。

“梁矜,這是你買的?”萬清雅沒好意思一直看,雙手按著幹發帽吸幹頭發上的水。

“不是。”梁矜沒有撒謊,她的經濟條件宿舍裏人盡皆知,說是自己買的,她們也不會信。

“是有人送我的禮物。”

梁矜點到為止,吳若靈和萬清雅倒是十分知趣,“送你禮物的人不僅有經濟實力,還挺重視你啊。”

萬清雅說完,伸出幾個指頭,朝兩個舍友擺擺,“至少這個數。”

吳若靈的嘴張出“五”,後面跟著輕得不能再輕,“百?”

“想什麽呢!”萬清雅真想敲一敲吳若靈那沒有想象力的腦袋,“我伸的幾個指頭是位數,價格我也不能那麽肯定,所以這幾個指頭也可能是後面跟著的零。”

吳若靈倒抽幾口涼氣,項鏈戒指什麽的還說得過去,哪有耳釘貴成這個樣子的,不怪她想象力匱乏,這實在是令人想也想不到的奢侈。

萬清雅擦著頭發回去,這價格讓她忍不住磨了磨牙齒。

太高調了,梁矜默默將東西伸進抽屜,手指帶著輕抖。

她本來想認真地讀完古文,再寫自己的論文。

這篇論文梁矜拿給專業課的老師看過,很有希望發表在期刊上,她不可以懈怠。

喝水壓了壓紛亂地思緒,電腦屏幕前是軟皮的筆記本,空白的頁面只剩下幾頁,被人寫得滿滿當當。

梁矜電子筆記和紙質筆記雙管齊下,將精力全部用於架構這篇論文上,畢竟這是她以後學術事業的臺階。

所有的臺階都要梁矜自己搬過來打磨好,她一本一本地借了圖書館的書讀,整理寫下的靈光閃現,努力寫出一篇學術性的文章,逮到專業課老師沒走的空檔,向人請教。

中文系的主任也叫梁矜找過,她說梁矜未來是個可造之才。

夜深人靜,梁矜的手機震動一聲,喚醒了沈浸在思考裏的她。

沈澤清:晚安

梁矜拿著手機,心頭想著價值不菲的珍珠耳釘,也跟他道晚安。

梁矜:你買的耳釘很貴吧?

沈澤清在那邊換上了睡衣,休閑居家衣服消了他周身的凜冽,但他手裏又握著一杯烈酒。

對方正在輸入,梁矜擡眼看見那幾個字貿然出來。

沈澤清:你把我當成討債的惡鬼

梁矜知爭不過他,可沈澤清這話卻描述得準確。

價值不菲的東西在沈先生眼裏是無物,因為梁矜,它們才有了價值。離了梁矜,這些東西什麽都不是。

“晚安。”梁矜又道,將信息刪除。

發來信息的沈澤清此刻成了叫梁矜睡覺的鬧鐘,她覺得,這人可能就是故意叫自己去睡覺的。

梁矜躺在枕頭上,手伏在臉頰,又拿了下去。

沈澤清磨著她下頜的拇指,親過梁矜的唇,又輕又軟,縫隙間溢出男人的醇厚的木香煙草氣息,燒得梁矜身心滾燙。

梁矜翻個身,望著頭頂方方正正遮住天花板的床簾,嘆息聲在夜裏似難眠的苦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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